【小令專欄｜喝茶與讀書】12.綠茶——習慣在茶湯中尋找安放身心的感覺

身邊朋友想喝茶，但怕失眠的話，這時，我會傾向推薦綠茶。

《一個棲身的地方》是小說家何玟珒的第一本散文集，輯一名空間書，開篇的〈夜間散步〉就寫失眠。我彷彿受到心理暗示，立刻挑了一款綠茶，開始燒水。

一個棲身的地方

妳想，或許夜色是有實體的，妳在失眠的夜間散步中任由夜色浸染，在妳的身體內部伏居角落，等受眼淚澆灌，發脹延展形成永夜，需得依靠吞食小燈般的藥丸才得以驅散憂悒夜墨。——〈夜間散步〉p.26

綠茶因其製程，屬於無發酵茶，雖然也含有咖啡因，若適度飲用，依舊能享受到青草的香氣、海苔般的甜水感，甚至，接近豆子般的溫和清湯。

為了避免澀味過於強烈，我會以「降溫泡」，來沖泡少量克數的綠茶。即使如此，細心降溫後，竟也不容易減少閱讀這本書帶來的青澀與苦澀。

有時貪懶，沒有把曬起的衣服從晾衣桿取下，便開始煮食，好不容易洗好的衣物復沾染上食物氣味，穿在身上像把昨夜三餐的氣味都妝戴於身。——〈廚房細瑣〉p.51

與書名同名的〈一個棲身的地方〉文中，會發現作者轉以母親視角，書寫家庭中的種種權力關係。我在這樣的類似換位思考，與作者一同抽離與檢視的閱讀狀態中，發現家屋各處，隱藏許多關於母親的時空膠囊。

輯二名「身體書」，從睡眠困擾的起因，寫到就醫服藥的自癒過程。睡眠外，與母親有關的身體記憶，譬如共同按摩、做臉、護膚保養、綁髮與剪髮的愛恨情仇，也都是家中互動形式的向外延伸。

如若這是愛，愛意肯定藏得太深，在擊毀、棄嫌我的話語中覓而不得。——〈面子問題〉p.135

輯三為「舌頭書」，不論是學語言的舌頭，或是人際關係間的舌頭，甚至是希望能夠傳承、交接家族歷史脈絡的舌頭，都呈現出舌頭在不同階段的任務與啟蒙。

「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在家族之中合宜地安放自己」上大學後的作者，變得甚少回家，若有難得回家，是為了履行投票的權益。尤其在〈少女政治史〉中寫道：「我承繼兩個家族的血脈與政治意識，在漫長的成長始終試著梳理、長出我自己，我的家族史與政治形態怎麼可能會是兩回事？我的口語能力貧弱，邊說邊整理思緒，造成語句破碎而不成章。」

一個棲身的地方 (電子書)

暮光透窗落在案前，我托著那些被賦予的文字，手頭千斤重，我在那時意識到家族銘刻於我的，或許還有書寫的姿態。——〈少女政治史〉p.183

 輯四亦是最後一輯，名為「家族書」。讀到這裡，我已經不再回沖綠茶，新鮮的綠茶頗具生命力，若是高溫泡，則不耐多泡，其中甜美的香氣與精華，會在前三泡就幾乎釋放出來。即使我用降溫泡，最多也是四泡左右，若察覺滋味過淡，我就不會再繼續久浸茶葉，反而會很乾脆地清掉茶葉，安然地轉而去喝水、品水。

 在妳眼中，東方傳統的「家」是最典型的父權主義展現。一個家族的女性往往得被迫比男性更能承擔一個家的重擔，縱然她們只是因一場婚姻而不經意地介入另一個家庭的錯綜複雜。——〈告別式〉p.204

一般的茶席，會在結束品茶時，以「品水」畫上句點。綠茶的茶湯清淡，結束飲茶，專心地品水，也有機會感受到意外的回甘。然而，品水有時，也不一定只是追求回甘，主要是讓感官休息，藉由回到日常的飲水，提醒自己重新歸零。

我一邊默默喝著溫水，一邊想著，也許日後再讀一次這本散文的話，我還是會選擇泡一小杯綠茶，且記得以溫水，作為最後回歸的收束吧。不論棲身與否，都不容易的時候，綠茶樸實、清新的茶湯，總是還留有一些，嘗試著前進的可能性。
 

綠茶

綠茶因爲不發酵，僅以高溫在短時間內殺菁，使茶葉呈現翠綠色。賞味期限不長，開封後較易受潮變質。即使密封存放，仍會因為已非當季或當年的鮮活感，而隨之遞減其香氣滋味。

不論是祖傳家屋或租賃的棲身之所，也許，都要像品味綠茶的生命力那般，把握每次的一期一會，盡可能地安放自己。